贵港罗泊湾汉墓
贵港是广西东南部的新兴城市,地跨郁江两岸,是秦汉时期桂林郡和郁林郡郡治所在。城内城外保存着一大批古墓,被称为贵港汉墓群。这些汉墓,有的还保留有高大的封土堆,突兀于地面,像一座座小山岭,被当地人称为风流岭、马鞍岭、孔屋岭、汶井岭、新牛岭、刘吉岭等等。
罗泊湾是郁江流经贵港市区的一个大湾,在这个大湾的北岸,有两座这样的大墓,遥遥相距500米,被分别称为大坡岭和二坡岭。1976年和1979年考古工作者对它们进行了发掘,分别命名为“罗泊湾一号墓”和“罗泊湾二号墓”。
结构复杂的椁室
一号墓封土呈馒头形,残存高约7米,底直径约60米,墓圹是宽阔的竖穴土坑,上半部积土版筑,下半部掘上为坑,正前方开斜坡墓道,墓道东侧有车马坑。墓坑内壁用火烘烧,夹充青膏泥。墓坑口略呈椭圆形,南北长14米,东西宽9.6米,墓坑深6.3米。墓室内构筑木椁,椁室平面呈凸字形,椁室盖板用28根大方杉木并排平铺,构成一个南北长12.5米,东西宽7.2米的大平台。盖板之下,分上下两层,上层用板材分隔成前、中、后3室12个椁箱。前室中部似为享堂,后室置3具长方形棺。其中主棺为双层漆棺,棺盖上放置一把木制长柄圆扇,外棺外髹黑漆,内施朱漆;内棺棺盖髹红漆。另外两具棺材为单层棺。各个椁箱内塞满随葬品。可惜早年被盗,随葬品大部分已被盗走或被损毁,只剩下一些残片。
二号墓封土呈半圆形,高约6米,底径42米,主要用灰黑两色土相互混杂层层夯实而成,墓坑为竖穴式,开在原生红黄土层中,平面呈“凸”字形,南北长12.72米,东西宽4.9米~6.06米,墓口至墓底深3.2米。墓坑壁加工垂直规整,紧贴坑壁堆积一圈厚0.6米的青膏泥,壁表拍打结实,用火烧结。墓坑填土分两种,墓底、椁室的周围以及椁盖板上,先封塞0.1米密度较大的软质灰白膏泥,在盖板的灰白膏泥之上继续填以质粗干硬的青膏泥,分层夯实,直平墓口。墓口之上,仍以青膏泥作覆盖层,中部向上隆起,表面修整圆滑,以火烧结。椁室构筑由顶盖、封门、东西北三壁和底板相互构合而成一体,通高2.24米,用材全是杉板。椁口平面呈“凸”字形,分成前室和后室两部分,后室内再以木板纵横隔成棺室、头箱、足箱、东边箱和西边箱。底板用23块杉木板横铺,牢固严密。
椁室下有殉葬坑
这两座汉墓特殊之处在于,椁室底下都有殉葬坑,反映了汉代已罕见的人殉习俗。
一号墓椁室底板下有殉葬坑7个。这些坑都在生土中挖成,呈长方形竖穴式,7个殉葬坑分前后两排,纵向排列,前排3个,后排4个。每个坑内放置木棺1具,其中3具是方棺、4具是圆木棺。圆木棺是由一根圆木剖为两半,中间凿出长槽而成。棺内各有尸骨1具,用竹席或草�包裹,骸骨尚属完整。经过鉴定,除1人是13岁左右的男性少年之外,其余6人都是女性青年,年龄在19岁至26岁之间。男性少年用的是方棺,胸前放有一只木拐杖,右侧有带鞘的铁剑两把,铁书刀一件,应是墓主生前的贴身侍卫。女性青年有4具用的是圆木棺,2具用的是方棺,死者身穿彩衣,脚穿鞋袜,身边随葬乐器(竹笛)、梳妆品(木梳、木篦、黛墨)及日用品(漆盘、漆耳杯、陶盒),其身份应是墓主生前的舞乐伎。
二号墓椁室底板下殉葬坑只有一个,挖在偏于北边位置的生土层中,上无盖,下无底,四边以木板框围,长1.42米,宽0.79米,深0.3米。坑内充满淤泥,有髹漆的木拐杖1根,漆奁和漆耳杯各1件,尸骨无存,只剩下9颗人牙。人牙经鉴定,属于1个年龄在20岁左右的个体,应是主人的侍从。
丰富多彩的随葬品
一号墓椁室底下,除了7个殉葬坑外,还有两个为专门埋藏随葬品的器物坑。椁室被盗,而器物坑躲过一劫,完好保存,重重叠叠堆放着一大批青铜器,包括鼓、钟、桶,竹节筒、盆、盘、匝、鼎、壶、钫、勺、灯等等,均完整如新。其中鼎、壶、杯形壶、蒜头壶、钫、盆、匝、勺,与黄河流域、长江流域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墓葬出土的相同,应是从北方传人的。铜鼓、铜桶、铜盘口鼎、铜筒形钟和铜羊角钮钟,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应是本地产品。有的铜器上刻有“布”“析”“蕃”等地名。“析”是“析县”,在今河南西峡县;“布”是“布山”(县),即今贵港市;“蕃”有二说,一说是汉之蕃县(治所在今山东滕县),一说是“蕃禺”,即今广州市。也许说明这件铜鼎曾在楚地析县使用,后来才传人南越的布山和蕃禺?
铜灯做成扶桑树形,主干上端为上细下粗的圆柱形,下端呈宝瓶形,底座覆盘形。主干上分3层向外伸出9条长短不一的枝橱,每条枝头各置1只桑叶形灯盘,主干顶端平置1只展翅飞翔的金乌形灯盘。灯的底座、主干,9条枝橱、9只桑叶形灯盘和金乌形灯盘,都分别铸造,打磨光洁,刻有接合记号,通过预制的榫卯套扣,合成一体,不用时可以拆卸分装。10号铜鼓出土时金光灿烂,面径56.4厘米,身高36.8厘米,鼓面太阳纹12芒,晕圈中饰点纹夹同心圆纹、为变体勾连雷纹、翔鹭纹,10只翔鹭,逆时针方向飞翔,形成一个美丽的花环;胸部饰6组船纹,每船6人,奋力划桨,船间有鹭、凫、龟;腰部纵分为10格,其中8格饰舞人2名~3名,头戴羽冠,翩翩起舞。它是目前所知最精美的铜鼓之一。
因椁室被盗,残存的漆木器碎片随处可见,漆器以耳杯和盘最多,至少有数百件。木牍《从器志》(随葬品部分清单)写有300多字,文字清晰秀丽,记载了不少随葬的名称和数量,有的可与实物相印证,根据这件木牍上的记载,墓中随葬品还有大量的丝织衣物和植物果品,数量之多,为广西汉墓之仅见。
精美绝伦的漆绘器
漆绘铜器是一种器表以漆画装饰的青铜器。一号墓出土的钫、壶、蒜头扁壶、杯形壶、提梁筒、盆等6种铜器,器表或以黑漆涂抹,或以黑漆和彩漆绘画,彰显富丽。铜壶颈部绘蝉形垂叶纹,腹部绘勾云纹;铜钫口颈部绘垂连三角齿纹。皆线条流畅,是很难得的艺术珍品。最有价值的是漆绘铜盆和漆绘铜筒。
漆绘铜盆高13.5厘米,口径50厘米,底径44.5厘米;平口,宽唇沿,直腹,下折成圜底;口沿上和腹壁内、外都有漆画。口沿上画菱形图案,腹内壁画龙、鱼和卷云,两条互相追逐的巨龙构成整个画面的主体,龙的口中含珠,珠恰成两个铺首背后的铆钉,有4个衔环的铺首,内壁就有4个铆钉,另两个铆钉则画成柿蒂形花朵,正好填补了空间,一条龙的颈部弯曲处和另一条龙的尾摆处,又各填绘一条鲤鱼,构图巧妙,严谨自然。腹外壁画一组前后连贯的叙事画,以 4个铺首为界,划分为4组,自右向左数,第一组是3人1兽,右边2人皆穿大袖桃领窄身上衣,下身穿短裤,面对一兽,此兽像野猪。第二组4人1马,马向前奔跑,1人四肢直伸,仆于马侧,像是刚从马上掉下来,马前1人持杖回头惊望,马后1人持长柄兵器大步追逐,更后1人弯腰下蹲,捡拾兵器。第三组5人,1人耸肩盘坐于正中,左前方有手持长柄兵器的2人拱手相趋,右前方有人腋下夹长柄兵器拱手而立,其后又有1披发赤身的人抬手向后呼唤。第四组7人。1人盘坐在正中,右前方有3人手持勾形兵器并排而立,左前方有1力士肩扛1小人迎面而来,其后又有1人大步追赶。这些画面带有连贯性,似叙说着一段已经失传了的历史故事。
漆绘铜筒高41.8厘米,盖径13.8厘米,底径13厘米。器身仿自竹筒,分为上下两节;器表满身画漆彩,每节又分为两段,每段自成一个完整的画面。画面内容有人物、禽兽、花木、山岭、云气,可能是一种神话题材。第一段,像是2人观斗兽。第二段,可分两组:一组是2人围绕一禽一兽对舞;一组是1人荷矛牵犬前行,1人跪送。第三段,可分三组:第一组1人骑兽;第二组有3人:1人背负长矛,袖手而立,1人腋下挟剑,双膝长跪,一老者,持杖而行;第三组3人,以一高灯为中心,灯左方1人,侧面而立,灯右侧2人,一前一后跪坐。第四段,分三组:第一组2人,拱手相向而立,似初见面打招呼;第二组2人,互相长跪而揖;第三组一人搏兽。这个画面,从下往上看,是方士引导墓主灵魂一步一步升上天国的情景。
扑朔迷离的墓主人
罗泊湾一号墓不少漆器底部烙印“布山”戳记,一些铜器上刻有“布”字。这些铭文的发现不但推翻了旧史以布山是汉武帝时设置县的传统说法,证明“布山”很可能在秦代就已设县,而且对确定布山的地望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墓中出土计量实物多件,包括木尺、竹尺,有容量刻划铭文的铜鼎,有重量铭文的铜桶、铜钟和铜鼓等等。有的在计量铭文之前还冠以地名刻铭,可以互相参证,是研究秦汉之际度量衡制度的珍贵资料。根据墓葬的规模、随葬品的组合和殉葬人的情况,可以推断墓主人是南越政权的最高地方长官,是有战争经历的桂林郡郡守或郡尉。
二号墓出土的玉印呈覆斗状,桥形钮,方形印面,边长2厘米,高1.5厘米,印面边沿刻阴线方框。框中间以一阴刻竖线将印面分为两个长方形竖格,格内阴刻“夫人”二篆字。汉代列侯之妻才可以称“夫人”。同出封泥为“家啬夫印”。应是列侯家丞的封检印。可见墓主人应是南越王国相当于王侯一级官吏的配偶。硬陶盆内有“秦后”小篆戳印,说明该盆原是南越国苍梧秦王赵光之妻“秦后”之物,墓主与苍梧秦王有关。